在广东省粤北山区的连山县，几年前，大量村小纷纷撤并到行政村，如今，这些村小又面临再一次撤并。小学不断向集镇集中、初中迅速向县城撤并的趋势正在加速。在地方财力难支与方便山村百姓子女就近入学之间，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将赋予农村教育怎样的未来——

　　一个山区县撤校并点的两难选择

　　·本报记者 柯进 高毅哲

　　2011年夏天，对广东省清远市连山县吉田镇中心小学来说，将是它作为一所独立小学存在的最后一个夏天。按照连山县的规划，吉田镇中心小学将在一年内撤并至一公里外位于县城的佛山希望小学。届时，校长赖小清将和128名学生及28名教师一起，告别这所始建于1915年的小学。

　　告别的背后，是一个省级贫困县创建“教育强县”的雄心大志。作为广东省16个省级贫困县之一的连山县，立志要在2012年成为省级教育强县，提出“创强要以集中办学为突破口……中学集中县城办、村小学集中镇中心办”。按照该县新一轮教育布局调整的时间表，2011年9月至2012年9月，将有6所中学和20所小学从连山县的教育版图上消失。

　　连山县自2001年以来启动的两轮中小学布局调整，走过了一段怎样的历程?它给广大农村地区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对此，记者前往该地调查。

　　一个穷县的撤校并点之路

　　地处粤、湘、桂三省(区)交汇处的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是一个粤北地区典型的山区贫困县。“普九”时期，由于这里山大沟深、居住人口分散，全县大多数村寨都举办了村小，一些人口相对集中的行政村甚至创办了初中学校。进入21世纪，连山县和全国绝大多数地区一样，受人口出生率下降、农村青壮年劳力外出打工等因素影响，一些建在老百姓家门口的村小生源开始出现萎缩。

　　2001年，根据国务院的统一部署，连山县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全面拉开了第一轮大规模撤并农村中小学的序幕。

　　据连山县教育局负责人介绍，通过第一轮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农村中小学办学条件、教育教学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基本消灭了规模小、办学条件差的“麻雀学校”。目前，连山县63%的义务教育学校已建成规范化学校，所有镇中心小学都配备了多媒体电教平台或电脑室;全县各镇中心小学从三年级起都开设了英语课，从四年级起都开设了信息技术课。但是，近几年随着人口外迁、流动及出生率下降，一些农村中小学又出现生源萎缩现象。赖小清所在的吉田镇中心小学因生源逐年减少，不久后将整体撤并到县城的佛山希望小学，他也不再为筹集办学经费四处奔走了。

　　实际上，早在2004年和2005年，赖小清就已经预感到了学校的最终命运——

　　2004至2005学年度，该校毕业班学生有100多人，而起始年级新生却只有几人!这种趋势如今仍在延续。今年6月，该校毕业28人，学校服务半径内的3个村的新生即使全部来齐，也不过11人。10年间，该校学生从500多人减至目前的128人。

　　生源减少的，不只是小学。占地面积80多亩的永和中学，曾是县高中的所在地。然而，近几年，由于生源减少，学校为了节省办学成本，只好关闭了其中一半的校舍、教学楼。校长黄昌雄说：“2005年，学校还有1000多名学生。6年过去了，现在只有500多名学生。当然，除了人口出生率在下降，农村人口向城市的流动以及城乡学校之间的软硬件差距，也是导致生源减少的重要原因。从长远来看，撤校是必然趋势。”

　　据连山县教育局不完全统计，10年前，全县中小学在校生3万人，而今只有1.5万人，生源缩减一半。

　　但是，教育布局调整需要政府有相应的资金投入。然而，据该县教育局有关负责人透露，长期得依靠外部“输血”的连山县，去年财政收入仅3000万元，如果没有省里的转移支付资金，“恐怕连县政府都无法正常运转起来!农业税取消后，想指望乡镇、村委会拿出钱来支持农村教育，恐怕再也不可能!”全国人大代表、连山县福堂镇梅洞村支书杨月梅说。

　　据介绍，要完成新一轮布局调整，连山县需投入1.5亿元，而县政府现在根本无法投入更多经费给学校，加上全县学校规模普遍较小，学校能够开支的经费十分有限。而随着教育的发展，如电脑教学的普及、教学设备的增加等，学校运转所需的经费越来越多。

　　“县财政越困难，越要集中办学。这样，一方面可以大幅度降低办学成本，另一方面能切实提高农村的教育教学质量。”连山县教育局负责人说，“只是，老百姓对学校越撤越远而导致的子女入学不便有所担忧，而要解决撤并后产生的这些新问题，又需要政府有足够的投入，但连山是个穷县。”

　　对于10年撤并过程中老百姓的担忧，当地政府部门早有察觉。在一份由县教育局提供的《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民族教育情况》中，这样写着：“学生寄宿困难的问题突出。目前我县初中、小学寄宿生人数有近5000人，且人数还将大幅增加。由于我县群众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寄宿学生的生活费对贫困家庭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有一部分家庭贫困学生因为交不起生活费或得不到资助而被迫辍学。”

　　学校撤并还在继续。按照连山县委办2010年4月印发的《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创建省级教育强县实施方案》，今年9月，距离县城70公里的上帅镇初中将被撤并，该校190名学生将要全部前往县城就学。至此，拥有5000多人口、距县城最远的上帅镇，将再无中学。

　　10年间，究竟有多少学校撤并?截至今年8月8日，连山县按照“中学集中县城办、村小学集中镇中心办”的思路，全县中小学由原来的115所整合成42所，先后撤销51所。全县在中心小学(含县直小学)就读的学生，占全县小学生总数的87%;在县城中学(含初中、高中、职校)就读的中学生，占全县中学生总数的65%。

　　“全市400万人口中4/5分布在北部山区，这些山区学校生源少、师资浪费严重、办学条件差。不撤，质量难以提高;撤得过快，又会带来老百姓子女就学不方便、存在交通安全隐患等一系列新问题。这些山区县市经济比较困难，又无力解决这些问题，这也是目前农村教育布局调整中的一个两难问题。”清远市教育局有关负责人说，“虽然当前教育布局还面临很多实际困难，但可以肯定的是，撤并确实提高了学校办学水平。”